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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杨阳（ 生殖男科医生，医学博士、哲学博士）

送你一颗定心丸，而非后悔药

我们先来讲三个姑娘的故事。

小A从小一直品学兼优，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路从本科硕士读到博士，毕业后在职场上也节节攀升，年仅35岁就已担任某公司中层，很有希望晋升高管，但就是个人问题迟迟没有解决。于是她想到了冻卵。

同样也是30多岁的年纪，小B刚刚结束了一段失败的婚姻，现在带着3岁的女儿一起生活。她想再找个伴，一起走下去，也想为将来的另一半再生一个孩子。但婚恋市场对单亲妈妈并不友好，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她也想到了冻卵。

小C只有20多岁，还没有交过男朋友，但命运也跟风华正茂的她开了个玩笑：体检时她被查出得了白血病，需要赶紧接受化疗才能挽救生命。大剂量的化疗药物虽然可以保命，但也将直接摧毁她的卵巢，让她从此再也不能当妈了。于是她也想到了在开始化疗之前先冻卵。

那么问题来了：她们能如愿以偿，在国内冷冻自己的卵子吗？

答案是：不能。

原因很简单，仅仅只是因为她们不是「已婚」状态。

一刀切的现状

早在2003年，当时的国家卫生部颁布了《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其中规定：禁止给不符合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法规和条例规定的夫妇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

而卵子冷冻技术也属于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一种，所以各大医院的生殖中心不能给单身女性进行冻卵操作，否则就是违规。

17年过去，这项规定从来没有改变过。但时过境迁，现在的社会环境和生育观念早已今非昔比。女性的教育水平和职业化程度持续提高，结婚率和生育率逐年下降，以及上海等一线城市高达50%的离婚率，都在主观和客观上造成了肉眼可见的现状：当代女性的生育年龄日益推迟。

那么，这些未婚女性未来的生育愿望该如何保障？

另一方面，各种恶性肿瘤的发病也逐渐年轻化，女性年纪轻轻就患上各种癌症的报道已不是新闻。但年纪更轻，也意味着她们最终能够战胜癌症、幸存下来的几率更大。

但面对能够救命、却可能摧毁她们卵巢功能的癌症治疗方案，她们未来的生育潜能又该如何保障？

其实，目前解决这些问题的最佳方案，就是冻卵。

为啥不让冻？

对于未婚女性得了癌症需要冻卵的情况，近年来似乎有所松动，因为生育力保存的观念正在逐渐推广。

但事实上，敢于这么做的医院并不多，而且患者都需要先经过繁复的医院伦理委员会的审批。

而且实际上，这样做仍然是违反国家规定的。

而对于单纯为了推迟生育而进行的冻卵，则存在诸多的担忧，常见的包括以下几种：

• 伤害女性身体？

一种担忧认为，给未婚女性进行促排卵、取卵手术等操作，有可能会对她们带来伤害，因为她们实际上相当于做了一次「试管婴儿」（除了没有移植胚胎以外）。

但实际上，这些促排卵和取卵的操作，早已是非常成熟的试管婴儿技术。而在正规的生殖中心，完全可以通过选择恰当的促排方案，将各种并发症的风险降到最低。

毕竟你不是去地下卖卵，只是保存自己的卵，不用促排促得那么狠。

• 延迟生育？

另一种担忧则认为，开放未婚冻卵可能会让女性有恃无恐、延迟生育，导致后续的孕产期风险增加。

这是一个典型的因果关系混淆。实际上，女性延迟生育早已是既成事实，不管开放冻卵与否，她们都已经在延迟生育。

开放未婚冻卵尚且可以保障她们在未来的生育意愿。而如果不开放，等她们真正想生的那一天，可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 后代风险未知？

还有观点认为，卵子解冻之后生下来的小孩会不会发生什么长期的风险，这还不得而知，毕竟虽然美国和欧洲都已开展冻卵多年，但关于后代的长期随访数据还不充足。

但值得注意的是，长期随访数据同样不充足、同样属于新技术的第三代试管婴儿，不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吗？怎么没人站出来阻止呢？

必须明确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当然，在普及未婚冻卵之前，我们这些生殖医学的从业者必须先向广大未婚女性普及关于冻卵的不确定性和可能的风险。

这是毫无疑问的，就像你做任何手术之前也要接受详细的谈话签字，表示你已经理解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和收益，一样。

• 冻卵不是后悔药

比较常见的一个错误观念就是认为「冻卵是后悔药」，就连冻卵的初代尝试者徐静蕾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好像只要有几个卵子冻在那里，就可以无限延长自己的生育时间。

当然不是。因为我国不可能开放代孕，所以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要由你自己来怀孕、来生产的，而高龄产妇发生各种孕期并发症的风险将大大增加。

• 卵子复苏率和活产率不稳定

另一个不确定性就是冷冻卵子的复苏率和最终能抱到自己宝宝的成功率。

虽然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卵子冷冻技术经历了从早期的慢速冷冻到玻璃化冷冻的转变，已经日趋成熟。

虽然英国、美国的荟萃分析和意大利的大样本回顾性研究都显示，玻璃化冷冻卵子的受精率和临床妊娠率总体来看都已经可以媲美新鲜卵子。

但不同的生殖中心还存在差异：好的可以很好，差的也可以比较差。各单位之间还没有做到非常稳定。

• 潜在的资源浪费

还有一个不确定性则来自你自己，就是说：最终你有可能会用不到这些冷冻了的卵子。

比如你没能找到真爱，比如你找到了真爱并顺利自然怀孕，再比如你找到了真爱却最终选择了丁克，等等。

人是会变的，但这种预防性的冷冻可能会浪费你的金钱，也浪费医疗资源。

促进平权，保障生育自主权

其实，当我们谈论未婚女性冻卵的时候，除了保存癌症患者的生育力，就是促进男女平权，并尽可能保障女性的生育自主权。

毕竟，男性只要想冷冻精子，随时都可以，不管结婚与否。

而说到底，女性有限的最佳生育时间窗（35岁之前）和日益严酷的择偶、工作、学业等社会压力之间的矛盾，才是让女性在生育问题上无法掌握自主权的根本原因。

而冻卵，是目前解答这个问题的最佳方案。

冻卵不是后悔药，而是定心丸

当你将你的几枚小小的卵子冷冻在某个液氮罐的里时，你所保留的，是你的信心和希望。

有了它，你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工作和学业的压力，也不用被最佳生育时间的窗口玩命追赶，而不得已嫁了自己不想嫁的人。

最重要的是，你将可以将生育的自主权更多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作为生殖医学的从业者，羊医生希望把冻卵的所有利弊都让你知道，并且在你充分知情的基础上，为你保留一份哪怕多少有些渺茫的希望。

这样，当你继续一个人在大而无当的城市里打拼的时候，心里也会留有哪怕只多一点点的依靠和信心。

希望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羊医生和你共同期待着，也呼吁着。

比心~

参考文献：

1.Levi-Setti PE, Borini A, Patrizio P, et al. ART results with frozen oocytes:data from the Italian ART registry (2005-2013). J Assist Reprod Genet.2016;33(1):123‐128.

2.Potdar N, Gelbaya TA, Nardo LG. Oocyte vitrifi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and post-warming fertility outcome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Reprod Biomed Online. 2014;29(2):159‐176.

3. Rienzi L, Gracia C, Maggiulli R, et al. Oocyte, embryo and blastocyst cryopreservation in ART: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comparing slow-freezing versus vitrification to produce evid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global guidance. Hum Reprod Update. 2017;23(2):139‐155.

4.Ethics Committee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for Reproductive Medicine. Planned oocyte cryopreservation for women seeking to preserve future reproductive potential:an Ethics Committee opinion. Fertil Steril. 2018;110(6):1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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